“放下枪,兄弟。听着,我们的长官们已经签好了停战协议了。对,对,就这样。我只不过是一个查点牺牲战士的战务员而已。”
我缓缓放下了枪,盯着这个梳着七分头的小个子北党军人,他正一手举着本儿,一手举着笔,跳过一个个模糊不清的尸体,像个表演滑稽戏的木偶一样向我走来。
“哎呀,老兄。”他喘了喘气,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别这样盯着我。现在,兄弟,我跟你可是一点儿仇都没有哈。”
“放尊重点儿,”我摆走了他的手,“这是战场。”
“诶,放轻松,你这不也是战务员吗?你们的战务员听说待遇可好了,我……”
“你是新兵吧。”我握了握拳又拿起了笔,开始记下每个死去的同胞的名字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你们北党人连新兵蛋子都他妈的冷血。”
“唉,得,我也不跟你争。来根烟不,你们南党人最喜欢的大威夫特。”
“假的,”我抽了一口,“我这辈子就没抽过真烟。大威夫特?一听就是个该死的名字——你们还有功夫给我们编这种瞎话?”
“哎,这可是雪茄呀,兄弟。不能过肺的,尤其是这种小烟,你不想要肺了?!”他用那种既担心又好奇的该死眼神看着我。
不能打他,不能打他,停战协议已经签好了。对,他们最擅长撕毁的停战协议已经签好了,该死。
我只是像看傻子一般扫了他一眼。
“李拭,编号454318,陆战六军……”
“得,你们也就会这一套了。那你忙你的吧,切,装的那样……”
他叨叨咕咕的,走开了。
“李华,编号543182,野战三军……”
“喂,南党人,看看这个家伙是谁?”
我不耐烦地走了过去,看见他指着的那个深坑——一具没有衣服,只有一条黑色裤头的瘦骨嶙峋的死尸,以一种近似于趴的姿态在那坑里搁着。
“你们的人,”我说,“只有你们会这样对待那些吃不上粮的农民。把他们拉去当炮灰。”
“不,我不太赞同你的观点。他是赤着身子死的,只有你们南党人会骗士兵赤着身子打仗,用什么刀枪不入的老掉牙的洗脑手段。”他又点了一颗烟,叼在嘴上,斜着眼睛看着我。
“你们北党人打仗不行,编瞎,倒是有一套功夫。”我指了指那具死尸,“那些伤疤看见了吗?那是皮鞭子抽的,错不了。你们的鞭刑不就是这样吗?军国主义的长官,对待被骗来的原本善良的士兵,这些役使可比洗脑罪过多了。”
“哦,不,老兄,我想你没有搞清一点——鞭刑可不是我们独创的。你们抽到俘虏身上的鞭子可比我们粗多了。哦,老兄。哦,是的,我想。没准你说得对,他确实是我们的人,只不过被你们俘虏了,在牢狱中,他忍饥挨饿,受尽了酷刑,又可怜的在战场上被你们屈辱地扒光打死。哦,老兄,不要说了,一定是这样的。”
“哼,你到底是军人,还是该死的写小说的。”我拿眼剜向他,“看清楚了吗?这个人没有手指,剁手刑,知道不?这可是你们专有的,说起来我倒是同意他是我们的士兵了。”
“是你们干的才对,你看他也没有脚趾,这是被火烧没了。用火焰喷射器才能把人这样活活烧死,你们的罪过还小吗?”他伸出手指向我。
“你放屁!”我一把摆开他的手,“我们尊重每一位士兵的生命,而你们呢,拿拿活人试验山寨的火焰喷射器!例子还不够多吗?”
“你!你们这群可恶的南党人!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!”
“怎么,被我说中了?开始转移话题了?北党的新兵蛋子,你们谈判桌上的无理辩三分哪儿去了?”
“我,我有承认吗?反倒是你,我说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吧,你连狡辩说你们没干过这种事儿的勇气都没有!你们该死的南党人!白瞎了我一根大威夫特!”
“那我说的你就反驳了!”我实在忍不住,一巴掌呼向了他,紧接着又是一下把他击倒在坑里。“呸!你们这些该死的北党人。”
“你,你等着!”他爬着站起来,连那油乎乎的头发都甩了起来,“你敢违背停战协议出手打我,等着上军事法庭吧!你们南党人人向来都不遵守条约!”
“切,你快去呀,你快找你的奶妈法庭啊!我等你,再不行就把条约撕了,直接拿枪顶我们的脑门上啊!你们北党人不就会干这个吗?”
“该死的,你等着!”
“该死的,我等着!”
我们似乎忘了那具无名尸体,或许他死前也曾像战场上无数未来得及被记在本上的士兵一样,在渴望着生命最后一点价值得到肯定。
北风呼呼作响,刮得我脸颊生疼。
“该死,就因为你们北党人,这风刮的都害人。”
我缩了缩衣领,手里攥着半张纸,骂骂咧咧的回到了营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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